Feng Menglong

喻世明言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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縣主道:“你看見他拾取的,還是他自家承認購?”客人道:“實是他親口承認購。”縣主道:“他若要賴你的銀子,何不全包都拿了?卻止藏一半,又自家招認出來?他不招認,你如何曉得?可見他沒有賴銀之情了。你失的銀子是五十兩,他拾的是一十兩,這銀子不是你的,必然另是一個人失落的。”客人道:“這銀子實是小人的,小人情愿只領這一十兩去罷。”縣尹道:“數目不同,如何冒認得去?這銀兩合斷与金孝領去,奉養母親;你的五十兩,自去抓尋。”金孝得了銀子,干恩万謝的扶著老娘去了。那客人已經官斷,如何敢爭?只得含羞噙淚而去。眾人無不稱快。這叫做:欲圖他人,翻失自己。自己羞慚,他人歡喜。

      看官,今日听我說“金釵鈿”這樁奇事。有老婆的翻沒了老婆,沒老婆的翻得了老婆。只如金孝和客人兩個,圖銀子的翻失了銀子,不要銀子的翻得了銀子。事跡雖异,天理則同。卻說江西贛州府石城縣,有個魯廉憲,一生為官清介,并不要錢,人都稱為“魯白水”。那魯廉憲与同縣顧僉事累世通家,魯家一子,雙名學曾,顧家一女,小名阿秀,兩下面約為婚,來往司親家相呼,非止一日。因魯奶奶病故,廉憲攜著孩儿在于任所,一向遷延,不曾行得大禮。誰知廉憲在任,一病身亡。學曾撫樞回家,守制一年,家事愈加消乏,止存下几司破房子,連口食都不周了。顧會事見女婿窮得不像樣,遂有悔親之意,与夫人孟氏商議道:“魯家一貧如洗,眼見得六禮難備,婚娶無期。不若別求良姻,庶不誤女儿終身之托。”盂夫人道:“魯家雖然窮了,從幼許下的親事,將何辭以絕之?”顧僉事道:“如今只差人去說男長女大,催他行禮。兩邊都是宦家,各有体面,說不得‘沒有’ 兩個字,也要出得他的門,入的我的戶。那窮鬼自知無力,必然情愿退親。我就要了他休書,卻不一刀兩斷?”孟夫人道:“我家阿秀性子有些古怪,只怕他到不肯。”顧僉事道:“在家從父,這也由不得他,你只慢慢的勸他便了。”當下孟夫人走到女儿房中,說知此情。阿秀道:“婦人之義,從一而終;婚姻論財,夷虜之道。爹爹如此欺貧重富,全沒人倫,決難從命。”孟夫人道:“如今爹去催魯家行禮,他若行不起禮,倒愿退親,你只索罷休。”阿秀道:“說那里話!若魯家貧不能聘,孩儿情愿守志終身,決不改适。當初錢玉蓮投江全節,留名万古。爹爹若是見逼,孩儿就拼卻一命,亦有何難!”孟夫人見女執性,又苦他,又怜他,心生一計:除非瞞過金事,密地喚魯公子來,助他些東西,教他作速行聘,方成其美。